对于我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拜会姻亲就像平静的生活当中冒出的一串小气泡,可有可无,谈不上高兴不高兴。可是,我们人类很少有人像肯尼亚专吃白腹蜂的食蜂鸟那样的特别。这些鸟之间的关系非常暴虐残忍,一只刚刚配上对子的雌小鸟会跑到雄鸟的领地里去,准备在那里下蛋,过上家庭生活,可她的姻亲却会不惜一切代价拆散这对鸳鸯。它们会用非常宽厚而狡猾、机巧而圆滑的办法来实现这个目标,常常会让自己的后代心甘情愿地抛弃新娘回到父母家里,让它在那里把一切精力都投入到关心和喂养其父母刚刚生下的幼崽当中去。
老鸟不会用粗暴或者侮辱的办法来逼迫儿子或者儿媳回去;成年蜂鸟的大小与画眉差不多,彼此摆布起来相当不易。家长也不会迷醉于自己的控制地位,或者炫耀自己更为成熟的男子气。食蜂鸟是很美丽的鸟,有乳白色的肚皮、翠绿的背、蓝色的尾巴和色彩斑斓、闪闪发光的红色和黑色的羽毛;雄鸟和雌鸟,大鸟和小鸟一样都漂亮无比。
这样一来,父亲反而成了一个心情愉快,但却持续不断的讨厌之物。他一天十几次往新人的小巢里飞,坏它们的好事,扰乱它们的家。它在鸟巢之外弄得扑通直响,并挡住它们进出的路。当儿子试图喂肥新娘,准备产卵的时候,父亲会挤挤撞撞地钻进来,恳请把食物让给它自己。同时,老鸟会用一些食蜂鸟惯于群居和共同一致的友好小动作来迷惑人,以掩盖自己不恰当的行为:它会抖动自己的尾翼,鸟嘴卡嗒直响,还发出轻轻的、吱吱的叫声。儿子有百分之四十的时间会承认失败,也许会带着某种深深的叹息,飞回到自己的巢里去,以帮助喂养其同胞姐妹。而被抛弃的雌鸟只好在失宠的打击下满巢乱转,不知所措。她可能已经下了几只蛋,可是没有配偶的帮助,她无法养活这些小鸟。食蜂鸟的故事提供了一个最为壮观的证据,证明了康奈尔大学的斯迪·T·艾姆伦博士称作“合作阴暗面”这种现象,即是指具有群居能力的某些高等物种会试着从其亲戚处搞到远远超出应尽义务的帮助,要别人为他作出牺牲。
在许多鸟类和一些像猫鼬和野狗之类的群居哺乳动物中,其中一些的行为就如同亲戚之间友好的合作,而实际上却是某种形式的剥削———而在这些社团之中,父母、祖父母、姨妈姑妈、侄儿侄女以及姻亲都在一起生养和进食。
在这样一种格局当中,处于过渡阶段的、年轻一些的亲戚并非总是输得干干净净的。就食蜂鸟而言,儿子在帮助父亲哺育其兄弟姐妹时,间接地保持了他自己的某些传统,这些传统通过他与同胞共享的基因而活下来。可是,如果他哺养的是自己的孩子,在基因立场看来却要好得多,而如果其令人讨厌的长辈不加阻拦的话,他也会这么做。这样,关键就在于要找出什么样的环境条件和群居条件会允许老一些的鸟控制其子嗣,什么样的条件会鼓励处于从属地位的动物进行反叛。
长期以来生物学家都已经知道,许多鸟和哺乳动物都喜欢一种被叫做协力生育的活动,一组鸟中的某对幸运的伴侣可以很自由地生育,而另外一些成年鸟却放弃自己的生殖能力,让自己专心哺育和照看这对由主鸟伴侣所生的幼子。这种明显的利他主义行为看起来完会不符合进化论的观点,因为按照进化论,最残酷的事情是偏向于专心传播自己的DNA。生物学家们调查这些协力生育后发现,在所有情况下,这些殉道的成年鸟都是生育鸟的近亲,通常是其后代或者同胞。这样,这种牺牲至少遵守了一些达尔文主义者的信条,即:尽管它们并没有生育自己的孩子,可是它们仍然是在为自己的血脉出力。
(节选自《野兽之美》,纳塔莉·安吉尔著,略有删节,时事出版社出版)